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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3章 那个人,好像一条狗啊

陆洋今天客串副导演,拿着步话机指挥现场,看得身边的郭帆一脸幽怨。

自己说话这么好听,怎么在路导这儿不太好使呢?

这副导演我难道当不得!?

其实路老板倒没想这么多,单纯因为他说英语带口音,怕现场的外国剧组人员听不懂。

“灯光组,A区顶光压到5500K,B区柔光箱再往右偏15度。”

“收到!”

“道具组,档案盒往前推半米,露出手稿第三页的‘rape’单词特写,对,用蓝丁胶粘住右下角!”

“收到!”

陆洋又对照手里的拍摄方案扫视了一圈,回头拿眼神请示监视器前的路宽。

后者点头示意,陆洋随即换了扩音器。

“第三十五场,第一镜,第一条,开始!”

空调出风口的嗡鸣被刘伊妃的鞋跟声切碎。

她站在演播厅防火门前,食指无意识摩挲着西裤口袋里的钢笔——那是张纯如的万宝龙149,笔夹处还留着两道咬痕。

道具组复刻的南京大屠杀档案盒堆在脚边,油墨味混着松木箱体的防腐剂气息,像有人往她鼻腔里塞了把生锈的图钉。

“Action!”的指引声响起,小刘瞬间入戏,眼神凌厉,左脚跨过门槛。

斯坦尼康摄影师后撤半步,镜头从她绷直的脚踝开始上移:

黑色西裤褶皱如刀削,真丝衬衫第三颗纽扣松脱的线头在5600K硬光下晃成银丝。

她的手指划过档案盒边缘,指甲盖在松木纹理上刮出“嚓”的一声。。。

监视器前的路老板微微点头,这个体现人物紧张、激愤情绪的细节不错。

镜头跟着她纵贯、推移,划过台下三张华裔面孔,恰到好处地给出了一样的情绪状态。

这三位是张纯如女士和她的父母。

路宽别出心裁,让这位真正的传记电影原型坐在台下,去观看扮演者的演绎。

他甚至不用特意交待这位女作家,怎么去配合镜头、表达情绪、给到反馈;

怎么在待会儿辩论过程中,表达她和父母二人作为华裔,对诡辩和拒不道歉的鬼子大使的愤慨。

刘伊妃已经站定在台上。

在青年导演的安排下,镜头戏剧性地再一次在台上、台下的两个“张纯如”之间摇移,只短短一瞬。

这是导演的私货,他想要这一世的张纯如女士以这样的形式参与到电影中去,以完成她的夙愿。

镜头闪回间——

台下的张纯如,脊背挺直如苍松翠柏,藏蓝色西装外套下的白色衬衫领口严整,左手无名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皮质笔记本边缘。

台上的刘伊妃,发梢恰好掠过锁骨,像一道精心雕琢的直角,眉峰如刀削般陡峭,一双丹凤眼始终直视前方,虹膜深处浮动着汹涌和平静。

本不可能在同一时空的2007年出现的两位善良、执着的华裔女性,在穿越者的镜头中,以这种方式进行了灵魂的交汇。

或许多年以后,当这位亚洲新一代的电影大师登顶,这个转瞬即逝的片段,将成为如同《天堂电影院》最后的吻戏蒙太奇一样的影史经典。

此时此刻,39岁的张纯如就坐在那里,深情地向台上20岁的少女看去,满眼都是自己年轻时的影子。

主持人简单介绍后,刘伊妃以质询开场。

食指叩击档案盒边缘,指甲盖与木板碰撞出短促的“哒哒”声:“1937年12月13日,第六师团在中山码头屠杀五千余人。”

她的尾音突然嘶哑,喉头滚动两次才继续,“你难道连日期也要否认?”

陆洋和郭帆在台下攥紧了拳头,这一镜至此,已经令他们有些憧憬后续的演绎。

这两位都见过小刘的经典角色,今天第一次现场看她演戏,却没想到是这样一种炉火纯青的状态。

作为导演,即便是正在规训中的导演,他们的主要职业习惯和特长就是观察演员。

而内地的其他小花和她相比,在演技上的差距似乎已经有如天堑了。

娱乐圈里风闻某些年轻女演员还在靠眼药水挤眼泪的时候,面前的刘伊妃已经有些举重若轻的演技表现了。

郭帆皱着眉头摇摇头,似乎要将刚刚心里的想法甩出去。

如果从这短短的一分钟表演来看,也许那些年轻的女明星,现在根本没有同刘伊妃相比的资格吧?

她对标的,已经是另一个层次的女演员了。

监视器前的路老板也攥紧了拳头,手心微微出汗。

他从来没想过第一条就能这么顺利。

从出场时候的瞬间进入状态,到指甲盖划过卷宗硬质封面的细节处理。

再到适才那几秒的喉头滚动和嘶哑尾音。

他自问挑不出什么错漏。

即便这是一篇命题作文,但刘伊妃写的也几乎是最佳答案了,甚至是一个标点符合都没有错的那种。

激辩进入中场,一镜到底的斯坦尼康开始环绕拍摄。

台上的刘伊妃心里一顿,知道自己的考验到了。

她极力地开始回想这几天不分昼夜的走位和预演,路宽的指导和提示在这一刻浮现于脑海。

空间感知和走位——想象《好家伙》里乔·佩西的夜店镜头,他的醉态走位全是肌肉记忆;

道具的交互直觉——德尼罗在《愤怒的公牛》里砸酒杯的碎渣轨迹,梅丽尔·斯特里普在《克莱默夫妇》法庭戏不视物的取证动作;

呼吸的锚点,每一段质询词句,对应特定的呼吸模式,像《电视台风云》里彼得·芬奇的咆哮一样去重视气口;

还有长镜头中,人物注意力和表演侧重的分配,哪里是情绪的蓄力点,哪里是视线的牵引处?

这些念头仿佛在脑海里只过了一瞬,小刘的身体微微颤抖,目光不自主地扫到台下的张纯如。

她知道她就坐在那里。

于是灵台瞬间清明。

她“哒哒哒”地踩着高跟鞋走到面目可憎的齐藤邦彦身边,将颅骨X光片按在他面前,指甲在“8.7厘米”的数据上刮出高频噪音:“需要我换算成英寸吗?”

“或者,你认为的道歉,而我们至今没有听到过一句?”

日苯驻美大使齐藤邦彦咽了口唾沫,扮演者渡边谦有过一瞬间的失神,他为这位华人女演员的爆发力感到惊讶。

这位是以百变形象和坚韧精神著称的顶级演员,《电影旬报》评其“仿佛拥有千万张面具,轻易骗取观众的心”。

刘伊妃的演技在这一段戏里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,但在对手戏的渡边谦看来也只是令他惊艳而已。

辩论至此,面对刘伊妃的步步紧逼,他无奈使用着狡辩者一贯的无耻措辞:

“对于金陵事件,我们认为那里也许确实发生了不幸的事情,也许军队的部分成员实施了暴力行为。”

“不!”

“我们要的不是这样的冠冕堂皇和避重就轻!是道歉!请你复述我刚刚说的话!”

刘伊妃一字一句,气场完全盖过面前的日苯高官。

两人还在对话,台上小刘的表演已经接近了尾声,这一段难度极大的一镜到底似乎真的奇迹般地接近被完成。

此刻台下的张纯如嘴唇蠕动,已然泪洒现场。

这一瞬间的她好像被堵住了耳朵,眼前一片朦胧,渺渺中看见另一个自己在这个时空里掷地有声。

一股暖流萦绕心田,整个人都仿佛被治愈。

现场所有的剧组成员、记者、客串的两位副导演、以及准备在杀青后简短发布会捧场的好莱坞明星们,当然还有小刘的老母亲——

所有人无论看得懂门道,还是只看得出热闹,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从进入PBS演播厅开始,直到最后把齐藤邦彦驳斥地面色阴沉,离开现场。

“咔!过了!”

“一镜到底过了!”

路老板很罕见地加上了一句,边摇头边看着回放,似乎也很不可置信。

今天这场戏,他是做好拍一两天的准备的,哪里料到小刘真的能一条就稳稳当当地过掉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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