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算赵祈安真是那般不简单,可他终究是尚未彻底成长起来,天资再好他也尚未道成一品,他在东海的势力再大,至多也只是另一个南佛国。
这二者之间,至少从表面上看,毫无关联。
那位至高无上的佛母若是如此对待其余镇国,例如道宗魁首的关云子,亦或者是巫疆的那位大司祭,姬青空都会觉得合理。
可为何偏偏会是赵祈安?
法度和尚面对质问,却是面色不改,诵了一声法号,平静道:“各中细节,小僧不知,只知佛母尚在俗家之时,与赵祈安渊源颇深。也是普天之下,最为了解赵祈安的人。刚刚三殿下与圣子所言,句句属实、字字为真,小僧愿以佛祖起誓。”
他似是担心姬青空不信,提点了一句:“佛母俗家出身亦在东海。”
如此说来,是这位佛母尚未成为“佛母”之前,与赵祈安便有仇怨?
姬青空对他的话,依旧是半信半疑。
姬云睿这时开口道:“这些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胞妹玉真是被赵祈安的人所害,这是禅师亲眼所见。”
姬青空看向法度和尚:“真是如此?”
法度和尚点头道:“几月之前,红莲一脉的同门入京,不知用了何种秘法,在寻觅转世之人,险些将小僧暴露,想来是圣子下属。幸好京中亦有一位转世金童,否则同门相残,不善。”
他微微摇头,又是诵了一声佛号。
当初宫心荧那一伙白莲教徒,是为了将荆州凝聚的“圣胎”送到京都城来。而后之所以逗留下来,不仅仅是宫心荧私心与玉真相会,也不是为了钱财,最重要的是在京都城之内发现了一位转世金童。
红莲圣主正在收集这些转世金童,宫心荧能够说服其他救世教徒留下来也是因为想要这一份大功劳。
但他们一开始找寻的转世金童,却不是白云观的小道童凌云子,而是这潜伏在京都城的白莲佛门的佛子。
也不知道法度和尚用了什么法门,让宫心荧那伙救世教将目标锁定在了小道童凌云子的身上,这才惹出来了后面的诸多事情来。
姬青空对此是毫不知情的,他虽是红莲圣子,宫心荧那伙救世教徒也是为他运送“圣胎”才来的京都城,可他从来与教徒都只是单线联系,从不会真正见面。
他没有打断法度和尚的话,耐着性子听着。
只听得法度和尚继续道:“小僧虽有‘四无量袈裟’庇佑,但赵祈安实力难以琢磨,似是亦有先天神眼之能,小僧也不敢太过接近。但救世教同门入京,小僧也留意了几分,恰好便目睹了不少事。”
“其中诸多事,小僧只一人尔,无法顾及太多,只知晓玉真公主害疯病之前,向贵宗圣女借了一位‘血菩萨’,接引入公主府。至此再未出过府门,直至京中的红莲同门尽数被歼灭,方才传出玉真公主已害了疯病。”
法度和尚停顿片刻,又说道:“赵祈安麾下能人异士无数,其中有一供奉,乃是昔日御马监总管,‘大内官’魏海晏,此公早年曾有机遇,幼年误入一处山洞,于山洞中寻得一高人所留影壁,只可惜资质不佳,无缘武道,只习得那影壁之上的一套‘银针秘法’。”
“京中的红莲同门被尽数歼灭之后,小僧亲眼所见公主府的人将他接入了府中。”
“玉真公主的病症不似疯魔癔症,倒像是被施了针术,逆转泥丸之窍所致。十有八九便是此公所为。”
他看向姬青空,说道:“此公与五侯千岁相争落败,全赖赵祈安方才保全性命,如今更是奉赵祈安为恩主。玉真殿下的疯病……其实全拜赵祈安所赐!”
姬青空下意识得向后退了一步,低沉了语气道:“这、这只是你一面之词!”
“是不是小僧一面之词,圣子何不再去见一见玉真公主,观其颅顶是否有施针迹象,一看便知。”
姬青空彻底说不出话来。
其实他在心中,已是信了。
可当初父皇将玉真许给赵祈安之时,玉真竭力不肯,到最后是自己觉得赵家富甲天下,联姻对自己而言有诸多好处,主动去和玉真提过,这才让她答应了下来。
眼下他竭力想要为赵祈安找出借口,实则是在为自己找借口。
这样一来,岂不是说……是他将自己妹妹亲手推进了火坑之中!
他一步步向后退去,脸色却是越发难堪。
直至……身后有人扶住了他。
“四弟。”姬云睿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后,伸手搀扶住他,柔声道,“我知你兄妹二人感情深厚,如今二哥如此待你,更是依仗那赵祈安为臂膀,你又还有什么理由站在他那边?”
“更何况,若是二哥知晓你身份,他敢接纳于你么?如今这京都城中,又有谁敢容你?”
“但我敢!”
“我身边既容得下白莲佛门,那就容得下红莲欲宗!若我得储君,这荆州,我便赐作你的封地,许你子嗣,世世代代传承!”
这一番话,说得是情真意切,似是真情流露。
但细细想来,却是绵里藏针。
话中深意,便是不答应,便作鱼死网破,将姬青空身份公之于众。